OB体育还未从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走出,现年39岁的南京男子钱立勇又将和年方二十的外甥女缪珂妍对簿公堂,就父母生前遗留房产的继承权展开“争夺”。
一年前,钱立勇先后接到了离家“旅游”近十月未归的四名亲人的死讯:2019年5月,姐姐钱立梅在河南商丘一酒店高层跳楼自杀;同月,其父亲钱序德、母亲皇甫红英和堂伯母李兰珍的尸体被发现在深圳市罗湖区金景花园一出租屋的冰柜中,后经警方调查排除他杀,认定此事件非刑事案件。
一连串死亡事件,给钱立勇和家人留下难以解开的心结。他至今想不明白,三位老人是如何相继死亡的。
与此同时,唯一从“旅游”中活着归来的缪珂妍却把亲舅舅告上了法庭,她要求法院将钱家位于南京市江宁区汤山街道作厂社区新庄9号(下称“新庄9号”)房屋相关权利的百分之五十判归其所有。
7月28日上午9点30分,此案庭前会议在江宁区人民法院汤山法庭召开,原被告双方向法庭交换了证据。澎湃新闻在现场了解到,钱立勇及其代理律师认为,缪珂妍所主张的新庄9号房屋中涉及的两间两层半楼房系钱立勇出资建造,属于其个人财产。
在钱立勇看来,姐姐钱立梅在生前未对父母尽到赡养义务,并在未告知家人的情况下不顾二老身体状况将他们带至外地,对父母的死亡存在过错,应当不分或者少分。
家中经历巨变一年多来,钱立勇便很少回新庄9号老宅了,他总觉得父母走后,“没了家的感觉”。更多时候,他习惯和妻女一起挤在上峰镇上一处他用来经营小超市的出租房里。
2019年6月,南京汤山街道居民钱序德一家五口一同出游,最终仅一人活着归来的消息通过媒体报道传遍了网络,其中一人坠楼,三人被发现藏尸冰柜中,情节之离奇,引发舆论哗然。
至今,钱立勇和家人都难以接受父母双亲等四人已经过世的事实,尤其是钱立勇的小姨皇甫红兰,每每走进老宅都忍不住失声痛哭。
钱立勇告诉澎湃新闻OB体育,他至今无法了解,姐姐钱立梅为何要将三位老人带至千里之外的深圳?三位老人又是如何相继死亡的?
2019年6月21日,深圳市公安局罗湖分局曾发布通报,对钱序德、皇甫红英和李兰珍的死因进行说明。通报显示,三具尸体被发现在罗湖区一出租屋内,尸体衣着完整,体表无外伤、无血迹。经办案人员现场勘查、排查走访、调取监控等工作,初步排除刑事案件。
第三方司法鉴定机构出具死因鉴定结果表明,三人均排除机械性暴力作用致死及毒、药物中毒致死的可能,其中钱序德符合在冠心病的基础上,因重症肺炎致急性呼吸循环功能障碍死亡;李兰珍符合在重度营养不良及贫血的基础上,因患肺炎致急性呼吸功能障碍死亡;皇甫红英则是在重度营养不良及贫血的基础上,因患大叶性肺炎致急性呼吸功能障碍死亡。
对于三名老人在死亡前的生活轨迹的描述,钱立勇多数是从前姐夫、缪珂妍父亲缪登山的转述中获悉。据缪珂妍说,钱序德于2018年10月在深圳一宾馆内去世,当时钱立梅和母亲及堂伯母商量,买个大冰柜,将遗体冰起来放在出租屋里,“后来其他人死后也这样。”两三个月后,李兰珍病逝。2019年2月,皇甫红英因“绝食而死”。2019年5月,钱立梅到河南商丘找到缪珂妍,并“拉着女儿去跳楼”,缪珂妍不肯,她就自己跳了。
钱立勇认为,姐姐和外甥女对于亲人相继去世却迟迟不通知家中亲属的做法有违常理。尤其是在钱立梅坠楼后,警方介入调查此事的初期,缪珂妍仍未对家里人说出三位老人已死于深圳的事实。
钱序德等人尸体被找到后OB体育,钱立勇曾试图联系缪珂妍了解情况,但却始终联系不上对方,“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
皇甫红兰也对澎湃新闻表示,自打家中出事,几乎所有亲戚都未再见到缪珂妍,也没见到她回过家。
但钱立勇未想到的是,令他与外甥女再次产生交集的,竟是一张来自法院的传票。
6月9日,缪珂妍向南京市江宁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判令新庄9号房屋相关权利的50%归其所有。
7月28日,此案庭前会议在江宁法院汤山法庭召开,缪珂妍的委托人到庭,其本人依旧没有现身。在长达近3小时的庭前会议中,原被告双方明确了诉讼请求,并交换了证据。
缪珂妍委托人在陈述诉请时称,新庄9号房屋系钱序德和皇甫红英生前曾共同出资建造,且二人共育有钱立梅、钱立勇子女二人,现两位老人离世,上述房产应当由其子女继承。又因钱立梅也已于2019年5月去世,且此前已处于离婚状态,因此本应由钱立梅继承的份额应当由缪珂妍转承。委托人同时向法庭提交了钱立梅户籍资料、死亡证明、独生子女证等身份证明文件,此外,并未提交其他证据。
对此诉求,钱立勇并不认可。他指出,缪珂妍所主张的新庄9号房屋中涉及的两间两层半楼房系钱立勇出资建造,属于其个人财产。
澎湃新闻在新庄9号所在地看到,立在钱家老宅的房屋共有四部分组成,由北向南分别为两间两层半的楼房、三间平房、一间三层楼房和一排三层楼房。其中建造时间最久的矮旧平房系父母在世时于上世纪80年代末期建造,两处三层楼房系钱立勇和钱立梅在2010年及2005年前后各自出资修建,而引发继承纠纷的实为最北面的两间两层半楼房。
据钱立勇介绍,该房屋是1999年他向亲戚借钱建造、为自己将来结婚准备的婚房。钱立勇的姨父高松贵告诉澎湃新闻,1999年7月,钱立勇确实曾向他借了3万元钱,并采取包工包料的方式,请他帮忙修建楼房。高松贵说,钱立勇找到他时,楼房已经动工,但“墙才砌了不到一米高”,做工的瓦匠因生病导致工程停滞。
2001年起,钱立勇参军,此后服役长达12年,期间,他每月可领到工资和补贴,并在2004年4月将修房所借的3万元悉数还给了姨父。
高松贵说,当时信奉基督的钱序德每天忙于传教,仅靠卖些油盐挣几个小钱,家中几乎没有收入,老两口也从未替儿子还钱。
在庭前会议上,钱立勇向法庭提交了新庄9号老宅的土地证。这张1989年由国土资源部门出具的土地证显示,钱家老宅(即上文所提的三间平房)实际面积仅为78.4平方米。钱立勇和钱立梅后续在周围建造的楼房均系没有房产证的农村房屋。钱立勇说,建造之初,他们也未向有关部门报批和登记。
引发缪珂妍和钱立勇之间继承争议的两间两层半楼房 澎湃新闻记者 卫佳铭 摄
自2019年下半年起,钱家所在的作厂社区拆迁工作正式展开,在未来,这个位于金陵东南部的村庄也即将融入城市。
据新文荟网2019年12月11日报道,南京江宁作厂社区拆迁工作有序推进,作厂社区经两委会研究后,于12月2日上午8点提前正式启动拆迁安置房选房工作。
按照当地的拆迁政策,钱立勇一家三口,算上户口也落在新庄的缪珂妍,四人总计可分到240平米。不过,钱立勇告诉澎湃新闻,因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目前拆迁工作暂时停了下来,但此前丈量工作已经完成。
钱立勇代理人北京炜衡(南京)律师事务所律师曾诚在庭前会议中表示,对于钱序德和皇甫红英生前遗产的分配问题,要依据子女对被继承人所尽赡养义务的多少进行裁夺。
曾诚认为,钱序德夫妇生前在家务农时,经济条件艰苦,钱立勇无论在家打工,还是参军在部队服役以及退役后回村开超市时,都承担了两位老人的经济开支和日常起居。在钱序德罹患帕金森病期间,也是由钱立勇带去医院看病,并支付医药费。
此外,曾诚认为,钱立梅在未告知家人的情况下私自将带老人外出,对被继承人的死亡具有过错,应当不分或者少分。
钱立勇说,姐姐2014年8月与前夫离婚后,常年在外,很少回家,也未向父母提供生活和医疗费用。澎湃新闻在采访钱立勇亲戚时了解到OB体育,钱立梅在离婚前生活条件较好,常带父母出去“下馆子”,钱序德和皇甫红英也时常在亲友和钱立勇面前夸耀。但这一切,在钱立梅离婚之后起了变化。
钱立勇对澎湃新闻表示,姐姐多次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带走爸妈外出“旅游”,一走就是数日,他还曾发现,父亲的帕金森药被姐姐和母亲丢弃,姐弟二人就此产生龃龉。
钱立勇认为,姐姐不顾父母的年龄及身体状况,私自将他们带至外地,致老人死于深圳,明显是她未尽到照顾义务,存在重大过错。澎湃新闻注意到,深圳警方的通报中,却有提及老人生前有重度营养不良。“母亲绝食却不救,可以看作遗弃。死亡之后也不通知亲属,这种行为不但不负责任,而且对其他亲属造成了严重的精神伤害。”曾诚说。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媒体报道中曾提及多份钱序德和皇甫红英亲笔并加按红手印的遗书,大致内容是要在死后将所有的房产和财物留给缪珂妍,但在本次庭前会议上,缪珂妍方面未将此作为证据向法庭提交。
在收到传票后,钱立勇也向江宁法院提交了诉状,起诉缪珂妍侵权,要求法院判决外甥女赔偿其父母死亡赔偿金、丧葬费和精神损害抚慰金等共计约80.7万元。
澎湃新闻注意到,办理此案的法官与前述继承纠纷案还是同一人。在7月28日的庭前会议开始前,法官曾向关被告双方及代理人建议,鉴于舅甥亲属关系,希望双方能达成庭外和解。
钱立勇认为,老人从外出到死亡期间均和缪珂妍在一起,缪珂妍目睹了全过程,期间,她却没有通知家属,也没有报案通知警方进行救助。“缪珂妍是旅行活动的组织者,在外出期间,应当负有对老人照顾的安全保障义务,而她放任老人的生命和健康于不顾,对其亲人有病不救治的严重后果是应当能够预料的,对老人死亡的后果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给其他亲人精神上造成了严重伤害,据《侵权责任法》第十八条、第二十二条规定, 请求法院公正判决。”钱立勇在诉状中写道。
钱序德等四人相继死亡一年以来,关于他们生前反常举动的缘由至今仍是谜团。《南方周末》2019年10月报道,钱序德和皇甫红英生前都曾加入全能神,李兰珍则是皇甫红英的追随者。钱立勇对澎湃新闻表示,当地警方曾就此线索向其了解过情况,但后续调查却不了了之了。钱立勇和众多亲戚均坦言,父母亲在信教后期确实有些“信偏了”。但钱立勇始终坚信,父母的死亡和姐姐及外甥女有脱不开的关系。
针对侵权案中的上述主张,钱序德曾向深圳市公安局罗湖区分局和罗湖区检察院要求调阅案卷。今年1月15日,罗湖检察院回函答复称,经该院刑事监察部门审查认为,公安部门没有对三位老人非正常死亡事件给予立案符合法律规定。
钱立勇说,虽然目前掌握的证据有限,但这场官司他决心打到底。澎湃新闻了解到,侵权责任纠纷案将于8月18日在江宁法院汤山法庭开庭。